吉隆坡機場。
監控攝像拍下了這樣一段畫面,兩個打扮俏皮的年輕女子,面露微笑,步態悠閒。
她們在人群中找到一名男子,用手突然捂住他的眼睛,然後從容地離開。
其中一個衣服上還印著 “LOL”。

3 天後,她們被捕,以謀殺罪進行起訴。
更難以置信的是,死去的人是金正男。
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同父異母的哥哥。
這場震驚世界的刺殺,內情究竟如何?
看完後 Sir 只能說,沒有一部特工片敢這麼拍——
刺殺

日本版本的海報上寫著:本世紀最大的暗殺事件。
金正男被襲擊一個小時後,癱死在診所的椅子上。

這部紀錄片,清晰地還原事件本身的脈絡,也走進刺殺的兩位實施者——
印尼籍的西迪。
越南籍的段氏香。

01
刺殺實施前 4 分鐘。
金正男身邊沒有任何人,一個人到達到達出口。
他立即被鎖定目標。

當他在打印機票時,西迪和段氏香先後走了過去。
用手捂著他的雙眼,手上的液體隨之被抹到他的眼睛上、臉上。
然後說:” 對不起,認錯人了。”

這不是普通的液體,而是一種名為 VX 的化學武器。
化學武器專家這樣解釋:
VX 是人類有史以來製造的最致命的神經毒劑,一滴 VX 足以致命,尤其是被抹到眼睛上。
襲擊結束後,從監控上看,西迪和段氏香似乎都在避免自己和 VX 接觸。
西蒂在坐電梯時,避免自己的手觸摸到扶手。
段氏香隨後就去洗手間洗手。

一旦謀殺罪名成立,根據馬來西亞的法律,她們最高會被處以絞刑。
哪怕不需要調查,你肯定也知道,兩個女子並非主謀。
兩個素不相識、不同國籍的普通人,什麼怨什麼仇要殺害金正男呢?
馬來西亞警方在第一時間鎖定了八位來自朝鮮的主要嫌疑犯。
他們的身分都很值得 ” 玩味 “:
朝鮮大使館官員、朝鮮國家航空公司,高麗航空的員工、一名住在由朝鮮支付的公寓的化學家。
而在這些人背後,最高指令來自於誰,相信不言而喻。

案發當天,有 4 名主犯在看到任務完成後,去廁所更換了衣服。
隨即通過高麗航空員工開設的通道,心情十分愉快地乘坐開往朝鮮的航班。

隨後,朝鮮頒布 ” 禁止馬來西亞人離開朝鮮 ” 禁令。
於是 9 名在朝境內的馬來西亞籍公民被迫滯留,他們成為了朝鮮要求馬來西亞釋放其餘主犯的人質。
在一些列無從得知的操作後。
馬來西亞放了人,也換回了 9 名自己的公民。

好像,各方的訴求都達到了,相安無事。
只剩下兩名刺客接受審判,等待她們的命運是什麼?
02
關鍵問題:
西蒂和段氏香是在知情下謀殺金正男的嗎?
主犯的手段,堪稱一部精心策劃的懸疑大片。
必須從兩位 ” 刺客 ” 的經歷說起。
段氏香,來自一個普通貧寒的家庭。
大學畢業後找不到工作,也不願意接受平庸的工作,夢想成為一名演員。
參加過越南的選秀節目。

出鏡過惡搞視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被相中。
一個叫 Y 先生的人找到她,讓她為日本公司合拍一些搞笑視頻,並且可以得到她理想中的薪酬。
西迪,來自印度尼西亞的一個農邨。
她一直在生存中掙紮,十七歲結婚、生子。
小學畢業就輟學的她,去了雅加達服裝廠打工,每天在服裝廠從 7 點半工作到半夜。
幾年後,丈夫提出離婚,兒子歸前夫。
我當然很難過
但我的生活就是工作和掙錢餬口

為了找到更好的工作,她來到了馬來西亞的吉隆坡。
西迪在那裡找到了新生活,她發現自己原來可以變得更美。
但吉隆坡並不如她想像中那麼歡迎一個跨國勞工。
尤其是底層異國女性。
從事性行業,這是她們唯一能找到可以多賺一些錢的工作。

一次偶然機會,一位出租車司機把她介紹給了其中一名主犯。
還是一樣的措辭,付錢為她拍惡作劇視頻。
那人說:” 你會因為惡作劇視頻而出名的。”
這一下點燃了西迪對未來的期待,她穿上漂亮的衣服,拍下一張美美的照片,發布在社交媒體上,宣告自己即將走進新的人生。
點贊數:1。

刺殺行動前,他們以拍攝惡作劇視頻為由,歷經了多次 ” 演練 “。
確保機會來了的時候順利完成任務。
一開始是在他們指定地點的戶外,後來是到機場拍攝。

演練中,他們給兩位女性倒的是嬰兒潤膚露。
就這樣一遍一遍地練習,直到他們滿意為止。

這些演練中被兩人曬到社交網站上的多條視頻、長達幾十頁的簡訊來往,都成為了證明西迪和段氏香無辜的有力證據。
從頭到尾,她們對於 ” 刺殺 ” 都毫不知情。
兩人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好工作。
辯方律師找到了更多的證據。
例如,西迪在完成她的 ” 惡作劇 ” 後,用力搓了搓手掌。
如果她知道這是 VX 劇毒,怎麼還會用力搓手掌呢?

例如,刺殺事件幾天後,段氏香按照原來和主犯的約定,又回到了機場拍攝另外一個惡作劇視頻。
打不通他們的電話後,段氏香準備離開機場時被逮捕。
這當然是主犯的設套。
但。
如果一個人明知道自己殺了人,為什麼還會大搖大擺出現在作案地點,還留著一樣的髮型,穿著一樣的鞋子?

但是,一場政治謀殺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發生了,主犯也已經紛紛脫身,總要有人負責吧,” 給世界一個交代 “。
就這樣,兩個女子還是被推上了馬來西亞的法庭。
她們的罪,要從何說起呢?
03
剝削著這兩位第三世界底層女性的。
不只是一場政治陰謀、一場男性之間的權力之爭——
還有國與國之間的政治博弈。
當所有人都以為西迪和段氏香都會被當做替罪羊處以絞刑時,轉機出現了。
沒有任何預兆下,一次庭審中西迪宣布被釋放。

一個突然重獲自由。
另一個,還要獨自面臨審判。
法庭上的段氏香忍不住就哭了。
長達一年多的審判中,段氏香愈加絕望,甚至多次向律師表示拒絕辯護。(拒絕辯護差不多相當於默認接受檢方的控訴了)

西迪的無罪釋放,並不等於 ” 正義雖遲但到 “。
而是印尼一直在向馬來西亞政府施壓,要求釋放他們的公民。
兩國通過一個高層的祕密會議討論後,馬來西亞決定釋放西迪。
兩國達成了什麼利益互換不清楚。
只知道。
越南一直和朝鮮的外交關係密切,他們沒必要冒這個險,出面要求馬來西亞釋放段氏香。

馬來西亞將指控調整為 ” 持械傷人罪 “,從被捕之日起入獄 40 個月,此時距離被捕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年。
段氏香後因表現良好而提前出獄。
降臨越南機場那一天,段氏香重獲自由的愉悅溢於言表。
記者們問她,以後想幹些什麼呢?
她回答,(還是)想當一名女演員。

這種愉悅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
國內的輿論,差點將她淹沒。
例如:
” 段氏香其實知道自己是殺了金正男的。”
” 段氏香就像衣錦還鄉了一樣。”

攝影機前,段氏香的這段話讓 Sir 記憶深刻:
以前,我認為世界是粉紅的
粉紅色的世界是非常美麗和豐富多彩的
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但現在我看得更清楚了
我能看到真實的世界不是粉紅的

後來,段氏香也不再接受任何的採訪,她說:現在只想當個小人物,安靜生活。
西迪回到了印尼的家,和家人在一起,幫助家裡乾乾農活。
但西迪似乎還沒有從謀殺事件中走出來。
但我還是很傷心 就好像
那些朝鮮人認為
我的生命毫無價值一樣
就像我是個無名小卒,什麼都不是


她們都曾經為了更好的生活,從農邨走向大城市。
被卷進這個政治陰謀後,她們歷經的兩年監禁生活、輿論壓力,讓她們再也回不到過去的生活。

原本互不相識、語言不通、國籍不同的兩個人,在監獄中成為了好姐妹。
” 當我哭了的時候,她總會安慰我,我哭了的時候,她也會安慰我。”
” 我們總能夠互相理解。”

整個事件的弔詭莫過於,它將兩個世界荒謬摺疊到了一起——
以女性為手套,完成了這場兄弟家戮;
簡單的玩笑,和殘忍的謀殺;
一場權力頂層的爭鬥,將底層的普通人捲入旋渦;
在 21 世紀的今天,還在上演著古代宮廷的陰謀 ……
政治與我有什麼關係?
朝鮮在哪?
金正男是誰,金正恩又是誰?


這些她們從未考慮過的問題。
在回了國,用 google 搜尋自己的案子之後。
終於明白了。
而明白這本與她們無關的政治風雲一角,卻差點耗盡了自己全部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