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從工地跑路的同學最近找到了一個發財的路子。
他告訴我,這是他告別打灰之後再次就業的最好選擇,甚至靈魂都不用離開工地就能讓自己再收獲第一桶金。
我再三追問,希望他也能帶我上岸,他故作扭捏,從身下掏出了一只碩大的烏龜,指著龜頭告訴我,它就是我們哥倆翻身的資本。
我從小恐龜,受不得這種刺激。只好婉言拒絕了他,讓他把龜頭藏好。
但那只碩大的烏龜還是深深地刻進了我的腦海,回家仔細上網查閱資料之後,才發現這件事並不簡單。
幾乎國內每一個城市都發生過同樣的事情,像是偶然又像是謀劃。
在某個不經意的時間你總能在本地二環的野廟或者新修的立交橋底偶遇這樣一位用長桿挑著大龜的漢子。
他們像是獨坐綠化帶的漁翁也像是駐守盲道的浪子。他們的身影在車流中巋然不動,他們手中的大龜在風中自然搖擺。
你或許無數次的想要前去探聽他的虛實,但又害怕打擾了他在鬧市的清修。
然而只有在近處的人會知道,他們的打扮如同你在停車場看門的二舅,穿著勞保鞋搭配貴人鳥襯衫,敞開的胸襟露出三根剛毛,似乎他除了呼吸之外,生命中就只剩這麼一只大龜能與他作伴。
龜和他都像是剛從地裡刨出來的,兩者加一身的三斤黃泥讓他看起來像是才下工地的勞工,而他也確實會這樣告訴你。
他指著自己頭頂的工地安全帽,上面的碧桂園磨得都只剩下了碧口。
他手上的龜就是上午他剛從地基裡救出來的祥瑞。
這些龜往往就精彩至極,在他的口中,它們是渡劫失敗的贔屓也是千歲起步的玄武。
小點的王八是中華老鱉,大點的巴西龜就是佛陀坐騎。
而它們的出處一般都來自他所供職的中建工地亦或是青城山的隱祕洞窟,三一重工的挖掘機鏟鬥帶出了這只神獸,他家土狗在古井旁的三聲狂吠提醒了他有真神降臨。
他跟你說,龜生三年人生一世,按這只龜的大小,起碼當年司馬光砸缸時,它就在那缸裡,他爺爺的爺爺當年出門割豬草時還被這只龜給救過。
大王八咬住了他爺爺的後頸現在才有的他。
上午的大雨在八點二十四分從東方傳來了一聲驚雷。
他說那就是他故事的最好證明,如果你還不信,那你就和這龜無緣。
但他是樸實的,他也是認命的,
大王八就等於大福氣,邨裡算命的瞎子說他命軟,背不動這種祥瑞。
所以他才帶出來為這份業力尋一個緣主。
一萬三千八,你帶回家,清蒸保你身體康健,飼養保你家宅平安,要是願意放生,那更是給子孫後輩積了個無量大德。
賣的雖然是龜,但目的是他在給你一個在浮世救贖自己的機會。
你看著龜,龜看著你,你想起了小時候關於天池水怪的遺憾,也想起了在數次起牀之後的疲軟,你拿起了一遝嶄新的智能行動電話,分別網貸了三千,從他手上換來了那只碩大的巨龜,覺得自己的身體和明天似乎都將得到拯救。
但那位農民工在收錢之後拂一拂衣袖,在你身上畫了個十字,便走向了路旁的大切諾基。
恍惚間,你發現自己似乎又成了一個凱子。
我又找來同學,追問這其中的道道。
他坦言,這就是一種陳年的套路,養殖場和城中河就是他們進貨的渠道,主要都是鱷龜。
八十一只的鱷龜,兩年就能長得和輪胎一樣大,到了他們口裡,那就是千年不遇的龜王,就是偶然降世的神獸。
八萬一個鋪面的花鳥市場不能實現這種大物的所有價值,那只能算是人與自然的中間商。要想致富就要打些認知的偏差。
放棄技巧,只關註形式,把騙術融入生活,曉之以情感、動之以悲憫,才能做到從生活中嫖一次白吃。
反正不犯法,法就不辦他,遇見懂行識貨的主就開始帶著龜流竄,流竄於各種城中邨和五環立交,總有一個地方的人會把你視為開天辟地的神獸訓練師。
一手買進二手就能實現百分之千的利潤收成,事後即使買主發現了,你也早就在另一個地方開始了自己新一輪的裝神弄鬼,那些賺來的錢,說得心安一點,就當自己是在為生態保護做了一次知識付費。
甚至你如果多去熱門放生地點,還能做到零成本入行。
那些大慈大悲的香客大都只在乎放生的形式,並不在乎放生的內容,一次浩大的龜類集體放生法會,你基本可以從裡面撿出八只以上的鱷龜。
把龜和自己都抹上一點黃泥,在鬧市區走過一圈之後,基本就能給自己的哈雷換一根嶄新的排氣。
但這畢竟還是騙術的一種,我的同學自幼飽讀詩書,這為他在編撰神龜故事時多了幾分底氣,同時也讓他在良心上始終橫亙著一點不安。
所以他決定,在開始時就選擇結束,那只藏在牀底的鱷龜他半價三千出給我,就算我打擊了他的不法,也為自己賺來了一頓美餐,他甚至可以為我新編三段從他人口中聽不到的龜類傳說。
但我實在是恐龜,再次拒絕他後我為他叫來了林業局的同志,現在他和龜都活得很好。
但還是要提醒大家,鱷龜這玩意不犯法但對生態威脅極大,你可以養,但不養了別隨便亂扔,捐了比你放了積德。
如果你偶然遇到了其他被人遺棄的鱷龜,我建議一,你養起來讓它給你送終,二,你就聽專家的。
來源:beebee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