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男人溫子仁為啥不行了?

溫子仁

*本文劇透預警

最近幾天,那個男人終於回來了。

沒錯,說的就是「N過家門而不入」的溫子仁

五年了,整整五年,影迷儼然是盼成了一塊塊望夫石。而他卻處變不驚地一邊忙著搞大制作,一邊又跑去結了個婚。

對於親自創建的招魂宇宙,他放心讓迷弟團接手,自己樂呵呵地當起了甩手掌櫃,眼睜睜看著劇集潦草收尾,愣是樹起了「溫子仁監制,必屬爛片」的招牌。

好在今年終於等來了他親自導演的新作——致命感應

這部片子映前造勢挺大,預告片噱頭也不小,更加難能可貴的是,這次是愛奇藝和HBO max同步上映,但意料之外的是評分卻很是一般。

怎麼?結了婚的男人真的就不行了嗎?

仔細看看,這次的編劇團隊還有點甜,最矚目的當屬溫嫂英格麗·比蘇。據說《致命感應》的靈感就是倆人在家裡沙發上聊出來的。

也許因為溫導正處於新婚燕爾期,所以這次的故事竟然意外地充滿了「人文關懷」。

比如:家暴問題。

女主回到家,懷孕的她被體內暴躁的胎兒折磨得疲憊不堪。但冷漠的丈夫不僅不關心她,還指責她為何總習慣性流產,保不住胎兒。

一番推搡爭執之後,她被暴怒的丈夫猛推到了牆上,以至於後腦勺都被撞出了血。

再比如:未成年性侵。

女主的妹妹夜潛康複醫院,只身一人拿來了女主的身份資料。這時,她和母親才發現,這個領養來的姐姐的親生母親竟然是一位15歲的少女,而這位少女懷孕的原因則是因為性侵。

可因為不能流產以及無法承擔養育責任,所以女主的生母只能含淚把自己的孩子送給了康複醫院的醫生。

還比如:連體嬰兒的生死取舍。

二十多年前,一家康複醫院裡,尚且年幼的女主正在治療後背上長出的腫瘤。但確切來說,這不是一個普通腫瘤,它著頭髮、牙齒、肌肉以及骨骼,可以說,是與女孩共生的畸形連體雙胞胎。它有獨立意識,卻不能獨立生存,因為他與女主共用一個大腦。

女主要是想要活下去,只能選擇切除它。

我們再回到故事線本身。

被丈夫家暴後的女主開始出現各種幻覺,夢裡的鬼影揮之不去,頻繁行兇,而她每次就如身在現場,看得到全部過程。

女主的妹妹賣力協助女主解開疑團,恐怖片裡向來沒啥用的警察繼續延續傳統,亂中添亂。

但在最後,一切怪力亂神又落回了「以人為本」,原來根本就沒有甚麼鬼怪,一直以來,作惡的就是當年未被完全切除,被封進頭蓋骨的那個腫瘤。

本來女主可以忘了一切平安長大,可直到被丈夫家暴,後腦勺撞到牆壁,裂開了口子……

觀眾對於《致命感應》普遍的反嚮總結一下就是:有質量,但不恐怖。

但這可不是甚麼誇贊,畢竟恐怖片不恐怖就猶如吃螺螄粉卻聞不到酸筍味兒——這不是忽悠人嗎?

那為啥沒有那麼恐怖呢?

首先,當然是因為溫子仁這次沒有如大家所期待的那樣,敢為人先地搞搞新探索,而是走起了複古路線

他大比例註入了一個已經過時的元素——「肉體恐怖」(Body horror)。

從有恐怖片開始,變異、扭曲、腐爛的身體,一直是重要意象,畢竟沒有甚麼能比不正常的人類更能嚇倒正常人。

《異形》

早期改編文學文本的《科學怪人》《卡裡加裡博士的小屋》《德古拉》,就將前一個世紀或更早的傳說影像化。拼湊起來有生命的人體器官碎塊,陰晴不定的精神病患者,晝伏夜出、長生不死的吸血鬼,這些形象都一定程度上勾起了普通人心中對於未知類人物種的最大恐懼

1968年,喬治·羅梅羅拍出的《活死人之夜》,更是用雖死猶生的喪屍,嚇哭了在分級制度尚不完善的美國影院觀影的青少年。

「喪屍片之父」喬治·A·羅梅羅

到了20世紀80年代,這一元素更是大面積鋪開,到處是「砍殺電影」「超自然恐怖片」以及「科幻恐怖片」,一時間, 怪人異獸稱霸銀幕,怪奇物語成為時代特色。

大衞·柯南伯格作為時代猛男,率先降生了鮮血淋灕的《靈嬰》,然後又是爆炸的腦袋,滿身膿血的《變蠅人》,這些無法無天的變態,在電影裡將道德的身體融化,變成惡心而浪漫的精神產物。

《奪命兇鈴》

可是,時間長了,身體組合畢竟有限,所有怪糢怪樣,在無盡的翻拍後,最初的隱喻也變得寡淡,「肉體恐怖」很快失效了。

就像魯迅先生說的:描神畫鬼,本可以專靠神思,天馬行空似的揮寫,然而他們寫出來的,不過是三只眼、長頸子,就是常見的人體上,增加了一只眼睛,增長了頸子二三尺而已。

所以,當蒙面唱將蓋博瑞揭面後,觀眾心裡對於未知恐懼的預期驟降。是個人的話,那有啥可怕的,畢竟哪有美國警察不敢殺死的人嘛!

監獄殺人那段,確實過癮,但完全不嚇人

而在當今審美下,肉體如果要恐怖,就要在常規的身體破裂時,讓觀眾感同身受這種疼痛,所以最好是瞬時性的,不能露面太久。畢竟當你盯著小怪獸看了二三十分鐘的打戲後,再被它的形象嚇倒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恐怖指數稍遜的第二個原因則是血腥程度不夠。

縱使看了爆漿原版,也真心覺得血漿量還是用得客氣了。砍殺時刻最多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頭顱轉體360度」 「拇指扣人眼珠子」這種水平。

而且單人KO速度過快,幾乎是一擊致命,觀眾甚至來不及感受人類作為無助個體被虐殺的殘忍感就快進到了警察的全軍覆沒。

所以,《致命感應》既達不到《招魂》裡那種極致的心理恐怖

也夠不上《電鋸驚魂》裡的千奇百怪的刑具帶來的血腥感和對人性考驗的虐痛感

它處於一個中間搖擺的位置,不論是更害怕哪種恐懼的觀眾都沒法做到百分百投入。

除了視覺效果,故事細節也經不起推敲,邏輯漏洞更是讓人忍不住跳戲。

看見女主小時候是小麥,已經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一開始見了男警察就跑的蓋博瑞憑啥最後就能血洗警察局?為啥女主的妹妹能三更半夜毫發無傷地往返於廢棄康複醫院?

以及最後莫名的溫情向結局,也是處理得很突然,仿佛在看北美《唐山大地震》。

當然,在影片基本穩走的情況下,這些倒也不是甚麼大事。所以這片如果是其他小導演拍出來的,那完全可以買賬。

但因為是溫子仁,不免讓人失望。

當然,大部分國內觀眾感到恐怖成分不夠的最大原因,當然是看引進片最害怕的兩個字「刪減」。

天朝特供版只能說是驚悚片,刪減掉的鏡頭除了讓視覺效果大打折扣,劇情也不夠流暢,所以在有能力支持正版的前提下,最好還是去看無刪減原版才夠刺激。

那麼除了刪減,溫子仁這次真的拉了嗎?

其實在描述《致命感應》時,溫子仁已經說了他真正的目的:致敬自己長大以來曾經愛過的那些傳統恐怖片。

這就說得通了, 80s的恐怖美學主流就是娛樂向,極致的藝術化不重要,人性惡的深度也甭提,恐怖更可以玩味,很多形象成為浮誇的流行文化符號。

上:《猛鬼街》弗萊迪 下:《瑞克和莫蒂》弗萊迪

如果連看幾晚恐怖片都沒被嚇倒,那不是因為練膽練出來了,而是你學會了預判它的預判。

畢竟看恐怖片,不能有預設,不能你覺得,因為一定會落空。

你以為這次又是招魂驅魔?不,這次是複古科幻動作搞笑片。

抱著游戲懷舊的念頭去看,會發現除了不嚇人以外,這部電影的複古氣質確實行雲流水。而在技術層面,無論是鏡頭的調度,荷爾蒙飆升的動作場面,沉浸感的配樂,也都整得手拿把攥。

搞過大制作,再回來拍小成本,就是殺雞用牛刀。

總之,說溫子仁拉了,言之過早。這次只是積蓄已久的期待,和創作者當下的意願擦肩而過了而已。

畢竟自從《電鋸驚魂》以來,溫子仁的名字在這個時代的恐怖迷心中已經越來越重要。

他電影的氣質,他串聯宇宙的概念,就是21世紀的氣質和操守。具體而言,就是一個喜歡看恐怖片的宅男的氣質和宏圖。

相比於前輩,他沒有那麼強烈的風格化,不是藝術大師,也沒有表達深邃的思想,更不是思想型導演。他一直對各個類型均有探索,並沒有純粹地只拍恐怖片,但他確實是受到前人大量滋養的一個迷影導演。

他把恐怖片過往積累的元素,在這個時代繼續推進,得到了最大多數人的尖叫。

婚了,但還沒昏,他的恐怖創造,依然可以讓我們興奮。

在《電鋸驚魂》十周年重聚,溫子仁和他的好搭檔雷·沃納爾回憶往昔時,兩人像孩子一樣興奮,提問者一個問題,他倆就滔滔不絕地嗨聊。

這兩個來自澳大利亞電影藝術學院的小年輕,在大家都研究伯格曼時,他們卻瘋狂地看各路恐怖片。

在慘綠年華裡,胡思亂想,鼓搗恐怖機關的設計,浪費了一年的時間,寫下了冥冥中註定的《電鋸驚魂》的劇本,又像兩個鄉巴佬一樣,勇闖好萊塢。

也許現在,他處在的位置迫使他要考慮的東西變得更多,也有可能創作者已經從滿腦子鬼主意的年輕人,變成婚後溫順的中年人。

更也許關於恐怖,溫子仁已經意不在此了。

來源: 北戴河桃罐頭廠電影修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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