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辛芷蕾,屬虎,
有一張被網友說「一看就不好惹」的臉。
綜藝《演員的誕生》里,
面對比輸的結果,
她直言不服氣,
被人說把想紅寫在臉上。
「想紅,事實。」

她早早扛起養家責任,
在生活里一路打拚,
當演員,是為了「能養活自己的2000塊工資」。
等到30歲,
她才憑電影《長江圖》受到關注,
在柏林電影節被梅麗爾·斯特里普表揚演技。


最近,從電視劇《輸贏》里的金牌銷售,
到電影《古董局中局》里的尋寶人,
辛芷蕾角色不斷。
一月初,一條在北京見到了辛芷蕾。
「我長得就有野心,我可能也真的有野心,
角色也有野心,挺好的。」
自述 辛芷蕾
編輯 錢雨朦 責編 陳子文


攝影師彤彤從2017年開始為辛芷蕾拍照,被她的反差感驚到,「第一次見我,就不當我外人,摟著我說話。」
還有一次,她碰上剛從鶴崗老家參加完弟弟婚禮回來的辛芷蕾,只見她從包里掏出一大把喜糖,「拿著拿著,我們那兒就是這麼分糖的。」

辛芷蕾大學念服裝設計,大三那年,她去電視台勤工儉學,被一個經紀人看上,想帶她去當演員。辛芷蕾對演員沒概念,但在父親生病需要她支援家庭的現狀前,每月2000塊的工資,是最大的吸引力。
長達5、6年的無名時間裡,辛芷蕾把跑劇組試鏡當飯吃,每年跑幾百個劇組。2016年上映的文藝電影《長江圖》的女主角,就是她跑出來的。

拍攝環境都和水有關,她明明不會游泳,但試鏡的時候說自己會。冬天來著例假,說跳水,也就跳了。沒有替代的游泳池和綠幕,寒冷的三四米實景水下,拿著竹竿就把人「推了下去」。
在拍攝這部電影期間,辛芷蕾的父親和姥爺相繼去世,一邊是現實中「家庭的擔子」,一邊又是有著陰鬱特質的角色安陸,辛芷蕾「飄」在長江上,就這樣「挺」了過來。
《長江圖》的攝影指導是侯孝賢御用的李屏賓,男主角是秦昊,後來入圍了2016年第66屆柏林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這部電影也真正開啟了辛芷蕾的演員路。

其實,回顧辛芷蕾的許多角色,她們大多並非主角,卻總有能讓人過目不忘的魔力。
演《綉春刀2:修羅戰場》里的戚家刀法傳人丁白纓,辛芷蕾戲份不多,但一把砍下張震刀的出場,著實讓大家記住這姑娘的眼神。為了表現出俠女這幾秒的狠,沒有打戲經驗的辛芷蕾拿著那把沉重的刀練了一個月,手上起了很多水泡。

拍《如懿傳》,辛芷蕾飾演玉氏貢女金玉妍,用盡狠技,把後宮攪得天翻地覆,拍攝期間她總是「自我催眠」:我是最美的。她也建議過導演去掉「後宮第一美女」的名號,覺得壓力太大,但導演不答應,辛芷蕾只能硬著頭皮上。
成長之中,辛芷蕾自認從來都不是人群中的焦點,面對耀眼的角色時,她總要狠下心,跳出從小被人說雙眼無神、毫無存在感的「普通人」視角,逼走脆弱,暗示自己:「你沒什麼退路,只能拼了。」

北京的深冬,結束了活動和採訪,辛芷蕾飛快地卸了妝,穿上舒服的棉服,回到她口中普通人的樣子。她手上抱著一隻別人送的小老虎,步伐輕快地走進夜色里。
以下是辛芷蕾的自述。


電影《古董局中局》里,我演黃煙煙。之前看過原著,她騎著摩托車出來買古董,特好看。黃煙煙名門出身,特別想擺脫家庭的束縛去證明自己,是上世紀90年代少有的強調女性權利的角色。
但我在電影裡面功能性更強一些,美就行了。大家都記住了後面我捲髮紅唇、穿著大花棉襖,真正演什麼不一定記得住的。有些戲,該在你身上的就在你身上了,不在你身上的時候,老老實實演戲就行。我覺得做演員,分寸感挺重要的。


電視劇《輸贏》裡面的駱伽不同,戲在她身上。她是個金牌銷售,學傳媒出身,非常理性。雖然不懂技術,但非常懂客戶的需求,熟悉人際關係。和陳坤飾演的周銳對戲,不服輸不退讓,談戀愛也不戀愛腦。她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演過的角色里,《擁抱星星的月亮》里的夏明月是和我本人最像的一個。從小要賺錢養家、靠自己一步一步打拚,心境上有某些相似。
8歲前,我在雙鴨山姥姥姥爺家生活。小村莊里,電都沒有,很原始的感覺,水特別清,有很多魚,天特別藍,水果蔬菜都特別好吃。我喜歡天天躺在山頂上曬太陽,看雲彩,天堂一樣。

後來我回到鶴崗父母身邊,他們經常換工作,老是搬家,整個青春期在來來回回四處遊走中度過。
現在想想應該就是一種抑鬱的感受,一個開朗的小孩,就變得不太愛說話,我告訴我媽,總覺得有一座山壓著我。胡思亂想就會加速成長,我比同齡的小孩要早熟一些,我弟弟只比我小一歲,但我看上去比他大很多,就是個「姐姐」或「保護者」的感覺。
我初中就意識到自己要努力賺錢了,也愛自己做主,時間久了,父母比較少管我,也相信我。

後來去哈爾濱讀大學,學服裝設計,就是愛美,覺得能穿好看的衣服,實在不行還能自己做。打工遇到經紀人,喊我去廣州當演員,家裡也是有看法的,但他們管不著我。我那會對演員沒概念,想法就很簡單,趕緊工作賺錢,有工資,2000一個月,我就去了。
第一次拍廣告,就遇到了梁朝偉做搭檔、關錦鵬當導演。可太激動了,見了梁朝偉以後,發現人咋這麼好,還跟我聊天,跟我們普通人也差不多。我幻想著,沒準以後,我也能成為他那樣的人。

五六年裡,一直是到處跑的狀態,有時候一年一個角色或兩個角色,女幾號都有,但已經很好了。跑著跑著,無數遍介紹自己,還給自己安上個「國際巨星辛芷蕾」的名號,就是為了讓選角導演記住我,覺得這人挺有意思的,就這麼一點意圖,聽起來還蠻心酸。
很多人不願意做辛苦的工作,覺得一定要有公司為我去推薦,自己跑也是白跑。我覺得,你不做它肯定是白做,你做才有可能,我就是這樣跑出來的。就把它當成找工作,四處投簡歷,總有人需要你這樣的人。


現在回想,當時試上《長江圖》,所有演員都「丟了半條命」。北京大冬天,河都結冰了,副導演帶我們到郊區,拿著DV拍,我哭著喊著走到水裡頭,在水裡頭還在演。演完了沒有帳篷、沒衣服換,再坐車回去,和導演聊戲。我感覺導演看上我,就是看我不要命,又能吃苦又不貴。

後來跟著他們去柏林,我全程都是懵懵的,假睫毛掉了也沒注意,就都被人拍下來把照片掛在那裡。不過,再不懂也認識梅麗爾·斯特里普,看她誇了我,我心裡可美了,美死了。
《長江圖》讓我第一次覺得,我能演戲,能慢慢找到一些門道,一個安放自己的地方,有它的樂趣在裡面,還能被人慢慢看到。


《長江圖》之後,現實里,還是沒太多工作機會。《演員的誕生》找上我的時候,我就是沒戲拍,很閑。
一開始我回絕了節目組,是覺得演技沒法比,說你打80分,他打70分,他打60分, 就有點傻。但後來人家真的做得很厲害,還是可以比的,還是有高低,至少把類似舞台劇的東西放出來,好跟壞還是能看得出來的,我就去了。
節目帶給我的東西是很突然的,沒有任何一個環節是自己設想過或者設想到的,我沒有什麼舞台表演經驗,只知道去了就要被看到,拚命去練,緊張到乾嘔。

那時候被人罵,說我太想紅,我開心死了, 說實話一點都不誇張,終於有人看到我了,就是那種心情。
「想紅」並不是我發明的,我聽過很多人表達過這樣的想法,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成為了我的標籤。


我自己感覺,在談性格或者角色設定前,會試圖先讓這個角色看起來像個人,讓觀眾相信這個人的存在。


古裝戲也一樣。像《慶余年》里的海棠朵朵,九品高手,留名江湖,但她如果真真正正活在裡頭,她是什麼樣的?就得像什麼街頭啃蘿蔔,平時說話,不能讓人覺得她在讀課文。
其實就是不做作。除非是這個角色她本身就是刻意做作的設定,比如《如懿傳》金玉妍,她就得那麼演,讓大家覺得「做作就對了」,但你仔細看,她又挺沒心沒肺的。
我希望我的角色不做作,很鬆弛,我希望我做人也是那樣,這是我一直在學習和尋找的。

這次來北京之前,剛拍完18個小時的夜戲,這不是還長了個痘痘嘛,但是誰不長痘呢。工作雖會疲憊,但「想退休」是玩笑話。
我在工作上起步晚,總覺得自己的演藝生涯才剛剛開始。
30歲之後,年齡我就有意不去算它了。有的時候,有人刻意跟我說,「你今年36了。」我想,哦,好吧,不要告訴我最好。

小時候,老有人說我死魚眼、雙目無神、經常發獃。一開始演戲的時候,也會被人這麼說,「你眼睛里怎麼沒有光?」我不知道為什麼。

別人一直會問我「你覺得你最性感的是什麼?」後來我想,性感不是露一塊肉,而是一種情境、一種氛圍,甚至一個眼神。隨著閱歷的提升,我覺得它會越來越「性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