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阿蘭·德龍不朽的代表作

阿蘭·德龍

如果我們真的對我們出生前那個時代的文化特別感興趣,那麼我對《》的熱情可能是預先確定的。

《蝕》

我出生於20世紀60年代中期,就在米開朗基羅·安東尼奧尼完成了在國際影壇掀起波瀾的三部電影的幾個月後。這三部電影代表了一種共同的嘗試,即創造一種新的電影語言形式,他認為這種形式對戰後的新世界是必要的。

第一部電影《奇遇》(1960)在當年的戛納電影節上遭到了噓聲,然而很快,評論家們就帶著新的目光重新審視了這部電影。

《奇遇》

次年的《夜》(1961),然後是1962年的《蝕》,當時的評論家和觀眾開始認識到這位導演心中潛藏的更大野心,他要做的是推動電影這門藝術形式新的前進方向,在此之前人們看到的只是這種藝術形式無休止的自我重複。

《蝕》

在我看來,《蝕》是上世紀中葉最有趣的電影之一,當時的人們似乎被夾在現代性的承諾和核威脅之間。這種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整部電影,並在一定程度上定義了那個術語——「安東尼奧尼式」,這個詞被用來描述這三部電影中主人公的心理狀態。

然而,盡管這部電影有著特定的歷史背景和20世紀60年代初不言而喻的現代性風格,但它仍然是對現代世界的一幅豐富而複雜的肖像,仍然需要人們不斷重讀。

從表面上看,《蝕》是一個愛情故事,主人公維多利亞(莫妮卡·維蒂飾)結束了與作家裡卡多的一段戀情,並與股市交易員皮耶羅(阿蘭·德隆飾)開始了新的關系。

故事發生在羅馬這個錯綜複雜的都市——費裡尼幾年前的《甜蜜的生活》同樣在此拍攝。我們目睹了一場分手、一場新的風流韻事、股市崩盤、車禍。

《蝕》似乎具有傳統的人物類型和類型元素,但這部電影最引人註目的方面是對現代愛情片經典敘事結構的背離。從第一幀開始,它就開始挑戰傳統的期望,鼓勵觀眾以一種不同的方式從電影中創造意義。

在《蝕》中,沒有傳統的故事情節、高潮或情感共鳴的時刻。這就好像安東尼奧尼設計了一個經典的三角戀故事,並把它放在了一個普通的故事從來不會發生的時間和地點中。他把演員像靜態的物體一樣放入看似傳統的場景中,但人物關系潛在的化學反應卻少了催化劑。

當所有的感受都消失時,維多利亞和裡卡多/皮耶羅之間的每一個手勢,每一個愛的宣言,都變得虛假。莫妮卡·維蒂和阿蘭·德龍美麗而孤寂的面孔為此片增色不少,很難想象還有兩位演員能比他們更好地在此片中發揮作用。

建築是主要角色,在場景中與維多利亞、裡卡多和皮耶羅一樣突出。事實上,在《蝕》中,室內、建築和街道設施經常被置於前景,以表明角色所處的環境至少從行動的意義上來說,與角色和他們的真實動機一樣重要。

電影中的關鍵場景是在羅馬的EUR區置景和拍攝的,這是墨索裡尼創造的獨特的現代主義郊區,大多坐落著法西斯風格的建築。在影片一開始,我們看到裡卡多和維多利亞在他們的公寓裡分手。

在高潮中,維多利亞和皮耶羅約定在郊區的一個街角相遇,但我們都知道,他們最終都沒有出現在約會地點,這是因為他們的戀情轉瞬即逝、對彼此的感覺都不深嗎?還是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在當代社會根本不可能?對導演來說,建築和人物都是時代的產物。

相比之下,我們第一次見到皮耶羅是在具有古典裝修風格的羅馬證券交易所,一個充滿噪音和瘋狂交易的地方。皮耶羅這個角色只是粗略地被勾勒出來,我們看到他做了甚麼,但我們對他的背景故事知之甚少。

然而,他也很快被確立為時代的產物,一個無法表現出任何同理心的、自私的交易員;當一個醉漢偷走並撞壞了他的車時,他唯一的反應就是詢問車的狀況。

為何《蝕》仍然是一部引人入勝的電影?漫長的歲月似乎並沒有削弱它作為一部創新的電影作品的影嚮力,也沒有減弱它作為對我們所處時代的更廣泛的批評。

這部電影保留了一種形式上的游戲性,其開放的形式提供了不同的觀看角度,以及觀眾進入角色內心世界的方式。

當世界電影鮮有真正的創新之作時,《蝕》的氣質令人著迷:全片彌漫著厭倦和無聊的氣氛,視聽的結合如此優美,也不會給人帶來陌生感。也許在《蝕》之後的半個世紀裡,電影這門媒介前進的腳步也沒有我們所想的那麼快。

作者:David Sin

譯者:覃天

校對:易二三

來源:《視與聽》(2015年8月23日)

 

 

💰 打賞